越战：美军永远的伤痛 [复制链接]

    【美国《洛杉矶时报》4月10日文章】题：越南战争——美国陆军“无形的疤痕”（作者保罗·里克特发自宾夕法尼亚州卡莱尔）
    在非军事区附近泥浆四溅的简易跑道上，鲍勃·斯凯尔斯上尉泪如雨下，向第二炮兵连作最后的道别。
    在1969年那个动荡的夏天，他曾带领着55名炮兵穿过越南的密林和山岭，经历过午夜的激战和震耳欲聋的轰炸。如今，他认为，越南战争对他而言已经结束。任务完成了。一个时代结束了。
    在度过34年的军旅生涯后，斯凯尔斯已经升任少将。他从一个基地调到另一个基地，但是，25年前的4月30日结束的越战一次又一次地触动着他。
    20世纪70年代，美国陆军撤回到由于越战而混乱不堪的祖国。斯凯尔斯看到，他的陆军几乎毁于国内的冲突和忽视。他在大学攻读研究生课程时感受到了平民的嘲讽。在那里，像他那样的战功赫赫的老兵知道，惟一保险的办法就是把军装换成喇叭裤，绝口不提他们参战的历史。
    斯凯尔斯看到，越战在陆军最优秀的一些军官的心头留下了疑问，其中包括自己的父亲。他也看到，战争如何重新确定了美国军队关于在何时何地作战的基本看法。
    他确信越战的教训不会被遗忘。与此同时，他和其他留在陆军中的老兵在15年时间里重建了遭受重创的军队。如今，当现年55岁、在此间的陆军军事学院担任院长的斯凯尔斯向新一代军官传授军事世界观时，越战的影响也渗透其中。
    斯凯尔斯说，对陆军而言，“从诸多方面看，越战是一道无形的伤疤”。这个有着一双敏锐的蓝眼睛的男子被认为是陆军的预言家之一。他说，这场战争使陆军发生了巨大变化，如今仍然对陆军发挥着重要影响，“我们必须学会举一反三”。耻辱铭记在心
    25年前，西贡的陷落标志着长达16年、撼动了美国的理想和制度的灾难终告结束。
    美国军队内部的创伤最为惨重。军队一度是美国的支配地位的骄人标志，转瞬间却成了印度支那一场不得人心的、最终无法维持的战争中蒙羞的输家。
    在此后的岁月中，武装部队在海湾战争中取得了胜利。然而，像斯凯尔斯这样的老兵仍然牢记着越南的惨痛教训。尽管这些老兵的人数在迅速减少，但他们仍然决定着武装部队的发展方向。
    当空军从安全的15000英尺高空轰炸凋敝不堪的南斯拉夫时，当海军从数百英里以外发射巡航导弹、惩罚巴格达的独裁者时，当陆军提供武器和训练人员（而不是作战部队）、帮助哥伦比亚政权打击丛林叛乱时，越南的影响清晰可见。
    今天，当五角大楼的领导人公开抱怨说，由于一种所谓“任务潜伸”的现象，科索沃的维和部署正在变成危险的泥沼时，越南的影响也显而易见。
    当将军们在五角大楼召开战时秘密会议时，没有人提及越南。没有人需要这样做：其教训早已铭记在他们心中。
    这一教训是怎样印入斯凯尔斯这样的军人的脑海的？他们的经历清楚地说明了这个问题。斯凯尔斯受训成为军事历史学家。他从战地指挥官、行政人员和战略家的角度审视着陆军。斯凯尔斯的经历
    斯凯尔斯的父亲罗伯特·斯凯尔斯是来自得克萨斯州希尔县的职业陆军军官。二战的太平洋战役中，他驾驶着两栖作战的登陆艇。这场战争成了同仇敌忾的全国行动，他为此感到自豪和坚定。
    年轻的斯凯尔斯希望仿效父亲，在五岁那年就作出了人生选择。“自从记事时起”，他就开始阅读关于军事历史的书籍。他在上中学期间啃完了道格拉斯·索撒尔·弗里曼的长篇巨著《李的幕僚们》——一本关于南北战争时期的南方将军的著作。
    1966年，他被送入西点军校就读。这一期学员当中产生了数十名高级军官，其中包括在科索沃战争中担任北约军事总指挥官的韦斯利·克拉克将军。斯凯尔斯的班级中有38人牺牲，伤亡人数超过了军校历史上的任何一期。
    1968年，斯凯尔斯被派往越南。1969年5月，一个炮兵连的指挥官在老挝边界附近一个山谷中爆发的一场重要战斗中阵亡，他被派上了前线。他在邑碑山（音译）战役中带领小部队作战。10天的战斗中有50名美国人阵亡，从而在美国国内掀起了关于战争行为的新争论，这座山也就此得名“汉堡山”。斯凯尔斯在这场战争中的表现为他赢得了一枚银星奖章。
    当斯凯尔斯回到美国之后，他开始从一个不同的视角看待这场战争。
    从1971年到1973年，他在杜克大学研究生院学习，并且遇到了一批明确表示厌恶军队的年轻教授。他回忆说，这是“一种不同形式的肉搏战”，而且“实在令我震惊”。
    与此同时，斯凯尔斯在他的著作——《某种胜利》——中写道，在越战结束后，陆军已经变成一个烂摊子，“笼罩在痛苦之中”。这本书是陆军对海湾战争和此前的重建工作的官方论述。军队遭受重创
    随着陆军的危机日益严重，大批优秀官兵离开了陆军。
    军士们的困难尤其严重。他们辗转轮换于各个战区，其频繁程度比军官们高得多。许多人丧生，其他许多人离职，替代他们的是几乎没有受过训练、“草草出炉”的军士。他们都是新兵，在士气和技术方面都有差距。实际上，有些人对陆军甚为不满。
    尼克松总统下令结束征兵。但是，人们对于1973年实施的、组建全部由志愿兵组成的新陆军的计划全然不感兴趣。招募人员不得不从心理水平最低的人（所谓的第四类）当中招收40％的新兵。
    斯凯尔斯写道，陆军是一个“面临着日益严重的冷漠、衰败和偏执，仅仅为维持自身的生存而战的”组织。
    对斯凯尔斯来说，陆军曾经是家族职业：除了他父亲之外，他妻子的父亲和妹妹的丈夫都参加了陆军。斯凯尔斯的两个女儿也加入了陆军。
    在20世纪70年代初，斯凯尔斯对陆军的未来产生了疑虑。他同父亲及妻子进行了推心置腹的讨论，决定他是否应该退伍、过平民的生活。
    但是，他的父亲问道，如果你离开了，你是否会觉得自己抛弃了陆军？斯凯尔斯回答说，答案是肯定的。他决定对陆军“再作一次尝试”。
    在此后的岁月中，陆军的冲劲十足，强化了自身的力量，其中部分原因是由于惧怕对手苏联，部分原因是渴望证明自己在越战后的能力。陆军渡过难关
    陆军研制了新一代武器，其中包括M—1坦克和AH—64“阿帕奇”攻击直升机。这些武器都更具杀伤力、更加精准、更加坚固耐用。陆军重建了军士部队，更加强调教给部队操作复杂的新式武器，这一举措被称为“训练革命”。
    随着采购装备、支付军饷和大学补助的新资金的注入，陆军的重建工作在80年代初渡过了难关。美国对越战的愤怒情绪逐渐消退。
    1991年，当美国和盟国地面部队在100小时的海湾战争中狂扫伊拉克军队时，美国公众也开始同意这种看法。
    美国人发来的大批表示仰慕的信件如潮水般向部队涌来。民意测验显示，人们认为军队是美国最令人敬仰的机构。
    斯凯尔斯一家也感到欢欣鼓舞。斯凯尔斯的父亲一心认为，他在最黑暗的时刻拯救了陆军。他首次在自己的车上贴了张标签，表明自己是退役上校，以此显示自己的骄傲。
    然而，尽管陆军摆脱了越战的耻辱，但围绕战争教训展开的激烈争论却根本没有结束。实际上，这场争论今天还在激烈进行。“鲍威尔主义”
    自从80年代以来，越战一代的军官和其他人都认为，美国应该遵守动用武力的新规则，从而避免新的困境。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科林·鲍威尔倡导的“鲍威尔主义”认为，只有在至关重要的国家利益遭受危险、国家可以部署势不可挡的军队、以及国家掌握着明确的军事目标和撤离计划时，美国才能使用武力。
    鲍威尔主义的鼓吹者认为，美国必须避免在越战中采取的渐进主义。当时，美国领导人逐步派遣越来越多的军队，徒劳地希望能发现，敌人何时才会无法承受。
    斯凯尔斯认为，鲍威尔主义的指导原则很有价值，但往往不实用。
    他说，无论愿意与否，军队都很少能像在科威特那样、迅猛地释放出全部的破坏力。在更多的情况下，它往往面临着如何利用有限兵力来实现有限目标的问题。换言之，它不得不再次挣脱此前在越战和朝鲜战争中折磨过美国领导人的困境。
    斯凯尔斯说，在海湾战争中，大型坦克纵队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决一雌雄。这场战争可能是“最后一场大规模的机器时代的战争”。被忽视的教训
    斯凯尔斯说：“美国军队再也不会自行其是地在战场上施行暴力。我们必须习惯这一点。”不过，他认为，军队领导人应该继续吸取这场战争的主要教训——将美国方面的伤亡减至最低，尽可能缩短冲突时间，争取公众的坚决支持。
    斯凯尔斯说，越战最具广泛意义的教训是，战争中会出现多少问题。越战一代的军官都牢记着这个教训。当今的士兵们被指责为“作最坏打算的人——一心求安全。我们总是要求得到过多的武器、过多的人员和过长的时间来完成任务”。然而，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越南，双方都投身于一场意志的战争。他们都担心一旦失败，自己会损失惨重，因此“没有任何手段和办法”来结束战争。
    另一个主要教训是，在选择战争时，领导人必须重视无形的因素（比如敌方的意志），而不是关注那些统计测算。正是这些测算制造了美国即将在越战中获胜的幻象。在越南，美国的分析家团体密切注意着敌方的枪支、车辆和部队的受损状况。但是，他们忽视了北越人坚持战斗的决心。
    一天晚上，斯凯尔斯在山区的重火力点深刻领会了这一点。拂晓前的数小时里，他的炮兵连发射出震耳欲聋的炮火，向附近的敌军部队表明，美国人已经醒来，正准备反击任何进攻。
    尽管发出了警告，但几分钟后，数十名北越士兵还是冲过蛇腹形铁丝网防线，直接冲进了美国人毁灭性的炮火中。
    斯凯尔斯说，这是“一支极为刚毅的敌军，一支坚忍的敌军。”
    斯凯尔斯说，美国人没能意识到这一点。在这场历时最久的战争中，这是美国“根本上的失算”。
    题图：大批受伤的美军士兵被空运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