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报连载：《尼克松回忆录摘要》（全文完） [复制链接]

    我在官邸中央大厅的一架大钢琴边坐下，奏出《春鸣》和一首我在婚前给贝蒂写的曲。
    贝蒂高兴地叹了一口气，说“回到家里真好”。
    第一年中最令贝蒂和我惊奇的就是我们没料到在白宫里会有个人隐私尽失的感觉而又兼有孤处一隅的感觉，虽然这两者会凑在一起，是自相矛盾的。
    我又发现一个总统在白宫里会感觉到自己与美国生活的现实，是被分隔得那么远。
    茉莉和大卫（艾森豪威尔）在我任内的最后一年里，则直接受到那场飓风暴雨的猛击。他们家居华盛顿，已经先注定难逃新闻传播界的不断盘问，也难避弹劾案在酝酿中所罩下的沉闷气氛。茱莉和大卫同是坚强的青年人，但经过一百六十多次的公开露面，其中有许多还是冷酷无情的水门案的讨论，如果说可以无动于衷，除非他们是愚蠢无知或麻木不仁。
    贝蒂一如往昔，是她们当中最坚强的。我们全家在一道的时候，她就努力使我们心情开朗，她以事实向外证明，这个因热情、大方兼天生对人深切了解的女人，还有其品质上的力量，我相信在美国政治中，她这种力量是无与匹敌的。
    正如福特之所言，她是“世界第一夫人”。一九七四年三月十一日，她以我的海外代表身份做了日后证明是最后一次的访问旅行。这一次是访问巴西和委内瑞拉，所到之处，见者无不赞誉有加。可是她归国时，一下飞机，记者立即向她追问有关水门事件的问题。
    一九七四年七月二十七日，众议院司法委员会通过弹劾案第一款，那时我正在圣克里门蒂附近的红滩游泳。我晓得这是美国一百零六年来第一个由人提议交付弹劾的总统时，自己正赤足站在旅行车的拖车上，穿着一条旧裤，一件斑龙牌子的衬衫，外披一件运动夹克，上面有总统标志的图案。
    这一天我家的晚餐并不是草草了事，只是比平日更静。餐后，我在书房写了一段涉及贝蒂的日记。
    日记
    记得从海滩归来的时候，特莉茜亚说妈妈真是了不起的女人。我说，的确是。她经过了我们在政治圈里圈外的二十五个年头，阅历多。不论在国内国外，她待人接物，始终保持老练的镇定与尊严。她怎能把所有的事都做完，我实在不明白。
    八月二日午后，黑格向我报告，说弹劾案已送交众议院大会，参议院之判决已不容再有怀疑。大家在日光浴室里会集。贝蒂挺直身，坐在长椅边缘。她稍为昂起头，这是她内心紧张的唯一表征，凡是知道她的人都看得出来。特莉茜亚在长椅上坐着，艾德坐在扶手上紧靠着她。茱莉坐在一张鲜黄色有扶手的椅上，泪珠闪闪欲坠。大卫站在椅边，一手搁在茱莉的肩上。
    我说：“象我这样美满的家庭，没有一个人比得上。”
    我曾经安排好，要奥里给我们照几张相。我说，日后我们可以谈谈这天晚上的情形，那时我们要纪念这天晚上的每一件事。我请贝蒂到玫瑰花园去照张最后的相片，但这是过分的期望。“爸爸，我来跟你一起照吧。”特莉茜亚说。
    我们走入玫瑰花园的时候，特莉茜亚挽着我的臂，跟三年前她在这里出嫁的当儿一样。
    我们上楼，我要把狗也带来一起照几张最后的相片。谁都没心情摆姿势，因此特莉茜亚建议不如大家平排臂挽臂站着照，就跟一九七一年我们在兰厅圣诞树前摄的那张全家福一样，那是我们大家喜欢的一张照片。
    奥里还没有把照像机对准，茱莉先哭了。我知道我们要过今晚这一关，唯一办法是大家尽管情绪低落，仍要装成勇气十足模样，因此我说由我来设计怎样照。我细心地替每个人摆好姿势，幸而奥里眼明手快，把像照好。
    茱莉实在受不了。她张臂抱住我，啜泣着说：“爸，我爱你。”
    在白宫吃最后的晚餐，谁都没有胃口，因此我们吩咐把餐盘端入日光浴室。最要紧的是我们全家在一起。正因为我们那晚在一起，而且如此相亲相爱，所以这片刻的时间，就是无价之宝，跟其他可贵的时光一样，将令我终生不忘。我们尽量活活泼泼地谈话，甚至笑我们的狗，笑它们讨东西吃的滑稽样子。不过，大部分的时间，我们都默默地进食。（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