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运动”在美国》 [复制链接]

    【本刊讯】香港《星岛日报》十四、十五日连载该报记者梁厚甫发自美国旧金山的一篇文章，介绍美国学生运动情况，题目是《“五四运动”在美国》，文如下：
    中国有“五四”运动，这是人所共知的，说来凑巧，今天的美国，也有“五四运动”了。
    起因于“肯特州立大学”四名白人学生被击毙一案。此案发生于今年五月四日，学生们称之为五月四日运动。时间上纵使巧合，原不能称之为一个运动的，不过，到了今天，已满了三个月了，用历史的眼光来分析这一件事情，名之为美国的“五四运动”并不太过。
    甚么是一个运动，运动至少要具有社会上某一部份人思想急起变革的意味。以中国的“五四运动”而论，是宗法社会受着了新思潮的冲击，青年人接受了新的思潮，向老一代的人挑战，因而，当时有“打倒孔家店”的口号。如果从这一个定义来看美国的肯特州立大学事件，和这事件所引起的一切新现象，条件是符合的。
    条件符合之一，是青年人向老一代的人挑战。其具体的名词，叫做“世代的差距”。在中国，当年虽没有这一个名词，但内容是暗合的，当年被冲击的章宗祥、陆宗舆、辜鸿铭、林纾之流，都是有岁数的人了。
    条件符合之二，是旧思想处于被冲击的地位。以旧思想而论，当年中国的旧思想，和美国今天的旧思想，有所不同。当年中国的旧思想是宗法社会的思想，起而代替的“德谟克拉西”（民主），至少是今天美国当道者口头上所要保卫的。不过，思想之为物，纵使是名称相同，有时也会变质，今天美国的学生，已有了“新德谟克拉西”的名词，因而，他们所暗示的，就是美国的“德谟克拉西”已经衰老了，已经失真了。
    条件符合之三，当年中国的新思想，内容并不划一，有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有胡适这一批人的美式民主主义和实验主义，更有共产主义，国家主义。今天美国学生的思想，也各有不同，有性质并不一样的社会主义，有民治改良主义，有代替美国现政治制度的所谓真正民治主义。
    我们自然希望历史不会重演，如果重演的话，今天美国来了一个“五四运动”，我们至少应该视之为划时代的一件大事情。
    如果要替美国的“五四运动”来写历史，今天就不妨开始下笔。由今年五月四日开始，美国的学生运动，已走上了中国的老路，青年人正向三方面来分化。为着这一件事，记者曾亲到斯坦福大学所在地采访，和一些学生活动分子交谈。
    斯坦福大学是美国的贵族大学，学生的家长，不是富商，就是显宦，至少也是中等人家。由于这样的背景，该大学的学生思想，代表一个独立的型态，那是美国多数大学生的型态。一位学生领袖说：“我们的青年人，是有时代的使命的，今天的美国，并不是制度的问题，而是掌握这一个制度的人的问题。”
    这句话，可以说是斯坦福大学学生的主流思想。如果用中国历史为例，这就是还在五四运动之前的康有为的上书。当年康有为，并没有要推翻帝制，他所要求的是维新，维新是改良，并没有触到制度这一方面去。斯坦福大学的学生运动，在美国的学生运动中，发生较迟，但斯坦福大学学生的思想型态，在美国的大学生中，却是占最大的多数（作者注）。他们的思想，本来由超然物外，无可无不可而至同情及追随上一代的人都有。质言之，在往日来讲，他们是佳子弟，是好学生，是沉默的多数，但是，今年五月四日的肯特州州立大学事件，却把这些佳子弟激起来了。不过，他们虽被激起来，仍未至走极端的程度，他们认为现制度要改良，但未至于要把现制度来推翻，开始的时候，他们派人到华盛顿去，即是要向世叔世伯来投诉，希望通过世叔世伯的同情，而收改良之效。
    这是平日驯服的青年进了一步，不过，他们进了一步，不是进了一步便停止的，这由于，他们的想法过于天真，天真易起幻灭，幻灭便是危机。例如五月四日以后，该大学连续发生捣毁学生军训团事件，警察到来弹压，学生们开始激进起来了。到最近，也即是在暑假之前，该校学生的领导权，已落入激进分子的手中了。
    不但斯坦福大学是如此，其他的名大学，如哈佛、如普林斯顿、如耶鲁，都循着这一条路子来走。
    他们走向那一方呢？走向更激烈的气象学派那一边去。从政治的分类来讲，气象学派也不是反民主主义的，他们仅是认为，今天的美国民主，已丧失了内容，既然丧失了内容，他们就取得了革命权，因而主张采用暴力。
    就今日美国各大学而论，伯克利城的加州大学。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都是气象派的大本营。就加州大学学生的思想而论，他们有两个特点：（一）他们是追求民治主义的；（二）他们是信仰卡斯特罗的。
    以最近两个月而论，气象学派，主张采取爆破行动和恐怖行动。换言之，他们认定，行动的时机已经成熟。因而，他们的主要分子，一夜之间，就转到地下。据上月底参院非美活动检举委员会的调查，由一九六八年一月起到今年七月止，学生向警察袭击和向警署爆破的行动，已达三百五十九起，主要的都是近两月的事。
    还有比气象学派为更左的一派，那就是“工人学生同盟派”，他们拒绝保持民主主义，但不认为行动的时机业已到来。目前，他们正从事于统一战线的工作，加州中部的圣何塞大学、华盛顿的霍华德大学以及新英伦各州“艾维系统”大学中的一部分学生，都属于这一派。这一派往往是上述两派的归宿，当第一第二派碰得头破血流时，就走向这一派了。
    从这样的分析，可以看到，中国五四运动后所产生的各种思想，美国都应有尽有了。其趋势，有如水之就下。美国当局如果不打算或者不可能把形势转过来，说不定“五四运动”将是美国历史上的一个主要纲目。
    （注：美国兵役法规定，大学生每学期如不念十三个半以上的学分，必须服兵役。念十三个半学分以后，就没有半工半读的可能，以此，今天美国的大学生，多是中产以上人家的子弟。
    一些州立大学的学费，虽然少了一点，不过，由于没有半工半读的制度，读州立大学，也必须先想办法养活自己。故斯坦福大学学生，可以成为美国许多经济充裕的大学生的典型。）